“玛丽？玛丽！？”
“啊！？”青发少女像被吓到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黑发青年。
“你发呆了很久，叫你你也不应呢。”林凌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啊……抱歉，刚刚在想些事情。”玛丽的声音很轻，但是甜甜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林凌的手停滞了一秒，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这样清甜声音的女孩。
“没事……毕竟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很沉重。”
“你相信我吗？”玛丽握紧了他的手，睁着那双翠绿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林凌能够感觉得到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就和当初想要被接纳的伊，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是一样的。
“相信，我相信你。”
他大概理解为什么玛丽要反复确认这样的事情了。
度过千年的岁月，经历常人不可能会有的苦难，那严谨的科学底下还有这样的光怪陆离。
林凌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他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质疑一个返老还童的人。
他不敢说很确信这些，但是也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是荒谬的。
“玛丽，有些事情我也想告诉你。”
“嗯？”
他张嘴很久了，但是还在纠结着怎么说出来。他无法确认这些是真的，不知……
“你说的一部分，我好像……好像梦见过？”
“啊，什么？”女孩眨着眼睛，看上去很呆萌的样子。
“我好像……梦见过你说的这些事情，还记得有个人……”林凌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感到失神。
然后将心中所想的名字说了出来。
“爱德华……加德纳。”
“你说什么！！！”
玛丽突然扑了上来。她的嘴唇颤抖着，她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你，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呃……爱德华。”
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整个娇小的身体都往这边倾斜，那发抖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角。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名字，你从哪里知道的！？”
“大概是梦里……”林凌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是……是你记起来了吗！？还记得吗！”
玛丽扑到他的怀里，音调拔高的声音表示她的情绪十分的激动，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或者令人震撼的事情一般。
“那个，玛丽……”他慌乱之中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女孩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别哭啊，我……”他实在是见不得女孩子哭了，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却不知怎么用语言来哄她。
她胡乱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试图镇定下来。
“记起来了吗！看着我！”
她突然用力抓着他的衣领，直视着林凌那双黑色的眼睛。
“我是谁！我叫什么！”
“你……”
那双黑眼睛里既有着不安，又充满了迷茫。
“你不是……玛丽吗？”
“不是！！！”
女孩冲他大喊大叫，眼泪却是无声地流着。看着那双带着疑惑的黑眼睛，她整个人都好像触了电似的缩回了手，整个人也往后退。
“不是的，不是……”她捂着脑袋，低头不知道看哪里，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被子上。“为什么……就是记不起来，为什么……”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碧绿的双眼又一次变得通红。
林凌后悔将这个若有若无的名字说出来。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居然会让玛丽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甚至是几乎处于崩溃边缘。他更是不明白这个名字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突然从脑海中闪现出来……似乎是受伤苏醒之后才回忆起这个名字，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他也无法向玛丽解释，除了这名字，脑海中别无其他的信息。
林凌咬了咬牙，撑起虚弱的身体，将她抱住。
“不……不要……不要这样……”
女孩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身体，眼睛即使是闭上了，泪水也依然从眼角处漫延出来。
她挣脱不开，于是就一直缩在他的怀里呜咽着。他也任凭泪水将自己的衣服打湿，也没有放开怀里的女孩。
她受不了。
受不了这样的煎熬。这么多年来就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名字，可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受不了。
受不了这样无声的责备。他不忍心让一个女孩子变成这个样子，哭泣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
——
那个人站在门前，手都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准备打开，却最终没有把那扇门推开。
她最后松开了手，然后转身离开。先是一步一步地缓步走动，然后逐渐加快了速度，从平常走变成快步走，最后跑了起来，冲出了医院。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想要逃离这里。
大雨滂沱。
春天很少有这样的大雨，一般都是毛毛细雨连绵不绝，而不是这样宛如夏日的倾盆大雨。
凯瑟琳撑着伞走在街上，心里想着早些回家把衣服收一收。未曾想到迎面撞倒了一个人。
“万分抱歉，大雨中看不清您……”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那个淋着大雨坐在地上的人。
“啊啦……这不是伊吗？”她将女孩扶了起来，然后伸手擦去对方小脸上的水珠。挽起了对方湿漉漉的刘海，才看清那双眼睛——无神又麻木的眼睛。
凯瑟琳愣了愣。
伊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怎么也不吭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冒着雨跑出来……但不如先到我家避避雨吧，顺便把湿衣服换一换，不然会着凉哦。”
“……”
伊没有回答，也没有反抗，任由她拉起自己的小手向前走去。
凯瑟琳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里。帮她褪去了湿透的衣服，带着她去洗个热水澡。
凯瑟琳在看清伊全身的那一刻还是愣住了——即是说她之前为伊试衣服的时候见到过一次，但是再次见到还是觉得很震撼。
她仍是不敢相信，那羸弱的身体居然会藏着这么多的伤痕，就像一条条恶心的蛆虫攀附在她的身上。她的手指每触碰到一处就感觉自己好像被电了一下——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疼痛，但是自己知道那绝对绝对令人崩溃的。
最可怕的还是那道从侧脸沿着脖子一直向下到锁骨的巨大丑陋疤痕。这几乎已经算是把一个女孩子的美貌全都毁掉了。凯瑟琳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孩子如果是健康成长的话会是怎样的可爱和美丽，所以她每这样想，就感觉到莫大的同情和遗憾。
“这样的身体，哥哥会喜欢吗？”她木木地抬起头来看向凯瑟琳。
凯瑟琳拉着她进到了装满温水的浴缸里，让水没过了彼此的胸口。
“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讨厌你，不是吗？”
伊没有回答，抱着双腿盯着水面的倒影。
倒映出她的脸庞——那张丑陋的脸。
“这样的脸，哥哥会喜欢吗？”
“这样的声音，哥哥会喜欢吗？”
“我不是说了吗，林凌从来没有——”
“可是他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过！”
嘶哑的声音在小小的浴室中炸开，在水面上激起了一阵波澜。林伊站在她的面前，小手握拳，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着水珠从脸庞滑落滴到了浴缸里。
她何时有这么激动过，也何时有这么大胆地驳斥对方过。
“伊，坐下，不然会着凉的。”
女人将她抱住，将她埋进自己胸口，那声音既温柔又不容置疑，不一会儿伊就红着脸挣脱开来，坐回了浴缸里，感受着清水的温热。
“其实你是喜欢林凌的吧？”
“诶？”
“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伊的脸顿时变得又紫又红，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似乎变得气馁了，仿佛不是刚刚那个大声喊叫的女孩，弱弱的声音又细又小。
“我，我只是，只是……”
凯瑟琳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看到哥哥和那个女孩，我……心好痛，为什么……会好难受。”
伊依旧抱着双腿在喃喃自语。
当看见那一幕的时候，林伊感觉被什么东西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甚至是差点没站稳。最后是咬了一下舌尖，然后急急忙忙地快步冲了出去。
天就下起了雨。
下起了嘲笑的雨。
嘲笑她的逃避，她的无力，她的脆弱。
“林伊，请听我说。”
凯瑟琳从背后将她搂住，下巴轻轻地放在她的脑袋上。
“那些是你不需要担心的。”她抚摸着对方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平静地说着，“你只要知道，林凌是爱你的。”
“爱？”伊摇了摇头，“可是为什么哥哥要摸她的头……明明，不是她才对的……”
应该是我啊。
“不是这样的，伊。”凯瑟琳很温柔，并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爱，可以给予一个人，也可以给予每个人。”
“林凌爱你，爱她，也爱我们大家，因为彼此都很重要不是吗？”
“可是……”伊欲言又止。
“举个例子，你爱吃千层面和蛋糕吗？”
“啊……嗯。”
“你爱林凌吗？”
“嗯……”通红的脸蛋也都帮她回答了。
“你爱的东西，事情，人都是不会冲突的。”凯瑟琳感觉到水有些凉了，就往里面加了些热水。但她还继续说道，“林凌爱你和玛丽也不会冲突的。”
“因为对他来说，你们都很重要不是吗？”
“我……我知道，只是……”伊嘟着嘴巴，似乎有些不服气，“只是看到那个样子，会觉得……不开心。”
“因为你想让林凌只爱你一个人吗？”
“诶！”
她突然慌乱地摆起了手，立即否决这种想法。
“不，不是的，我只是……呜……”
她把发烫的脸半缩进水里，看着发丝轻漂在水面上，缓缓散开。
只是什么？
她哪有什么权力敢让林凌只爱她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只有他和她，没有其他人。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期待过。
伊无法按捺住心中的那份悸动。
“爱是自私的，但是……”凯瑟琳捏捏她的小脸，向她微笑。
“世界有爱，我们才能珍惜彼此，林凌才会把你视为最珍贵的家人。”
“你要知道，你需要几分爱他，而他需要几分爱你。”
“这才是最好的。”
伊看着凯瑟琳的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温柔。
凯瑟琳看着伊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怀念。
爱，真是一个难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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